顾云川那句“我有一个生意”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瞬间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。
生意？
这个词，对于这些一辈子都跟土地打交道的农民来说，既熟悉又陌生。
他们熟悉的是村头杂货铺里那几文钱一斤的粗盐，是赶集时用几颗鸡蛋换一根针线的交易。他们陌生的，是顾云川口中那种能“让所有人都活得更好”的大生意。
一时间，所有人都愣住了，面面相觑，议论纷纷。
“生意？做什么生意？”
“我们这些泥腿子，除了种地，还会做什么？”
“云川该不是想带我们去贩盐吧？那可是要杀头的！”
外村人的眼中，充满了好奇与不解。而顾家村的村民，特别是王二狗等人，则更是摸不着头脑。
他们以为顾云川会继续带领他们钻研那“杀虫神药”，没想到，他竟然提到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词。
顾云川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。他走到那片焦黑的田地边，弯下腰，从地上捡起几具被烧焦、被药水浸透的蝗虫尸体。
他将这些黑乎乎的、散发着怪味的尸体，举到众人面前，朗声问道：“各位，你们看到了什么？”
“蝗虫尸体呗，还能是什么？”一个村民下意识地回答。
“是啊，一堆没用的死虫子。”
众人七嘴八舌，都觉得顾云川这个问题有些多余。
“不。”顾云川摇了摇头，他的眼神，在这一刻，变得如同最精明的炼金术士，闪烁着点石成金的光芒，“在你们眼里，它们是废物。但在我眼里，它们是油，是钱，是我们所有人的第一桶金！”
油？钱？
所有人都被他这石破天惊的话给震住了。
把这恶心的死虫子变成油和钱？这怎么可能？这顾家小子，该不是打退了蝗灾，人也跟着高兴傻了吧？
看着众人那难以置信的表情，顾云川知道，他必须拿出更具说服力的东西。他没有直接解释，而是换了个问法。
“我再问大家，我们日常洗脸、洗衣，用的是什么？”
“草木灰，还有皂角呗。”这个问题很简单，一个妇人立刻回答道，“讲究点的人家，去县城里买澡豆，那可贵着呢！”
“说得对！”顾云川打了个响指，“那县城里，王士仁家开的‘净身堂’，卖的最贵的澡豆，一小盒要多少钱？”
“那得一百文！够我们一家子吃好几天的粗粮了！”那妇人咂了咂嘴，一脸羡慕。
“好！一百文！”顾云川记下了这个数字，然后他看向众人，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，“我现在告诉大家，我有一种法子，可以做出比他那澡豆，干净十倍、香十倍、还更大块的东西！而它的成本，甚至不到十文钱！”
成本不到十文，却能做出比一百文的澡豆还好十倍的东西！
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，一定会被当成是天方夜谭，被吐一脸的唾沫。但是，这话从刚刚创造了“神迹”的顾云川口中说出来，分量就完全不一样了。
所有人的呼吸，都变得粗重起来。他们仿佛看到了一座金山，就在自己眼前。
“云川，你……你说的是真的？”王二狗的声音都在发颤。他似乎已经预感到，一场足以打败县城格局的商业风暴，即将诞生。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顾云川自信一笑，“而制作这东西，最关键的一样原料，就是油脂！”
他的目光，再次落回到手中那几只蝗虫尸体上。
这一次，所有人都明白了！
蝗虫体内，富含大量的脂肪！这些天杀的、吃光了他们庄稼的害虫，它们本身，就是一座移动的油库！
“天呐！”一个村民忍不住惊呼出声，“把蝗虫炼成油，再用油去做那……那叫什么……比澡豆还好的东西？”
“肥皂。”顾云川给出了这个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古怪的名字。
“对！肥皂！”
这个逻辑链，简单、清晰，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！将废物变成黄金，将天灾变成商机！
这一刻，所有村民，无论是顾家村的还是外村的，看向那满地黑乎乎的蝗虫尸体时，眼神都变了。那不再是恶心的垃圾，那是一堆堆、一串串，闪闪发光的铜钱！
“我……我们该怎么做？”一个外村的汉子，结结巴巴地问道，脸上充满了急切。
顾云川要的，就是这个效果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看向那些外村人，提出了他的第一个“商业条款”。
“很简单。想加入我这个生意的，我欢迎。但是，我不要闲人，我只要能干活的人。从现在开始，所有愿意加入的人，都去收集蝗虫尸体！不止是我们这片地，你们自己村里的，附近山里的，所有能找到的，都给我收集起来！”
他顿了顿，加重了语气：“我以我顾云川的名义保证，所有收集来的蝗虫，我都会按照重量，进行计价收购！多劳多得，绝不亏待任何一个出力的人！”
计价收购！
这四个字，像一道闪电，劈中了所有外村人的心。
他们原本只是想来乞求一点“神药”，没想到，顾云川非但没有敝帚自珍，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靠自己双手挣钱的机会！这比单纯的施舍，更能让他们感到有尊严，也更能激发他们的干劲！
“我干！”
“我也干！”
“顾英雄仁义！我们这就回去发动全村人！”
刚才还围着乞求的外村人，瞬间变成了一群充满干劲的“供应商”，他们二话不说，转身就朝着自己村子的方向跑去，生怕去晚了，蝗虫被别人抢光了。
转眼间，现场就只剩下了顾家村的村民。
他们看着顾云川，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不解。
王二狗忍不住问道：“云川，你……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生意，分给外人？我们自己干，不是能赚得更多吗？”
这个问题，问出了所有顾家村村民的心声。在他们看来，顾云川的这个决定，有些“败家”。
顾云川看着他们，耐心地解释道：“二狗叔，各位。你们觉得，光靠我们一个村子的人，能收集多少蝗虫？能炼出多少油？能做出多少肥皂？”
他伸出一根手指：“我们的目标，不是村口那个小杂货铺，而是县城！是王士仁的‘净身堂’！我们要做的，是垄断整个石盘县的清洁生意！要做到这一点，我们需要的，是海量的、源源不断的原料！光靠我们自己，累死也做不成！”
他的声音，充满了强大的煽动性：“我让那些外村人去收集蝗虫，他们，就是我们的第一批‘工人’！我们付钱给他们，他们为我们提供原料，我们再把原料加工成高附加值的产品，卖出高价！这个过程，我们掌握着核心技术和最终销售渠道，我们才是赚大头的人！这，就叫‘产业链’！”
产业链！
又一个全新的、让他们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词汇，从顾云川口中冒了出来。
村民们似懂非懂，但他们听明白了一点：让别人干脏活累活，自己掌握最关键的技术，赚最多的钱。
这么一想，好像……确实比自己闷头干要高明得多！
顾云川看着他们那渐渐明悟的表情，心中暗自点头。
他知道，要改变这些农民根深蒂固的小农思想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。他需要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，来不断地冲击他们的认知，重塑他们的商业观念。
“好了，现在，轮到我们自己人了。”顾云川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，“我们要做的事情，更重要！”
他开始分派任务。
“二狗叔，你挑几个最壮实的汉子，负责炼油。这个活最累，也最关键！我会把法子教给你。”
“石头，你脑子灵，负责带人烧制草木灰。记住，我要的是最纯净的白灰，这关系到我们肥皂的品相！”
“至于村里的女人们……”顾云川的目光，投向了以顾云兮为首的、站在人群后方的妇女们。
在场的男人们都愣住了。做生意这种大事，跟女人有什么关系？她们不都是在家生娃做饭的吗？
顾云川微微一笑，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。
“她们，将是我们这盘生意里，最重要的一环。她们，将是我们的‘产品经理’和‘首席工匠’！”
更新时间：2025-07-07 05:49: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