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芷园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。
苏晚清坐在梳妆台前,就着昏黄的烛光,仔细清理着腿上的伤口。初级医术的知识在她脑海中流转,让她处理伤口的动作格外娴熟。她用烧红的银针小心地挑出嵌入皮肉的布料,再敷上自己调配的金疮药。
剧烈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但她的眼神始终沉静如水。
今日清理门户只是第一步。王氏绝不会善罢甘休,而那个看似维护她的父亲,也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后暂时保下她。想要在这吃人的相府活下去,想要为前世的自己、为含冤而死的母族讨回公道,她需要更强的力量,需要......盟友。
一个名字浮现在她脑海——摄政王,萧绝。
前世,她死后魂灵不散,曾看见是萧绝最终查清了母族冤案,将太子拉下马。他虽然手段狠辣,名声不佳,但似乎是唯一可能与她目标一致的人。
更重要的是,她隐约记得,萧绝一直在暗中调查二十年前的边关旧案,似乎与他早逝的母妃有关。
这是一个可能的切入点。
“夏竹,”她唤来刚刚提拔的大丫鬟,“替我准备一套不起眼的男装。”
夜深人静时,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丞相府后门。苏晚清用自制的迷药放倒了值守的婆子,凭借着前世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,很快就来到了摄政王府所在的东大街。
摄政王府邸森严,门前守卫皆是身经百战的锐士,在夜色中如同雕塑般肃立。
苏晚清压低了嗓音,对守卫说道:“劳烦通传,故人来访,有要事禀报王爷,关乎二十年前旧案。”
守卫面无表情:“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?可有名帖?”
“若无名帖,速速离去!”另一个守卫不耐地驱赶。
就在这时,王府侧门打开,一个穿着管事服饰、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。他打量了苏晚清一眼,淡淡道:“王爷有令,近日不见外客,请回吧。”
路被彻底堵死了。
苏晚清没有纠缠,默默退到街角。她知道硬闯只会自取其辱,她必须引起萧绝的注意,让他主动来找她。
她在王府对面的茶楼坐了将近一个时辰,直到那辆象征着摄政王权势的玄色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驶回王府。
机会来了!
在马车即将驶入王府大门的瞬间,苏晚清猛地从茶楼冲出,不顾护卫的呵斥,冲到马车前数丈远的地方,高声喊道:
“王爷!小女有一物,关乎东宫隐秘,愿献与王爷!”
马车戛然而止。车帘并未掀起,里面传来一个低沉、略带沙哑却充满威压的男声:
“东宫隐秘?呵,本王如何信你?”
这声音仿佛带着寒气,让苏晚清脊背一凉。但她强自镇定,清晰地说道:“信与不信,王爷一看便知。三日后,城南土地庙,午时三刻,小女静候王爷。若王爷不来,此物便会出现在太子案头。”
她说完,不等对方回应,迅速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小硬物扔向马车旁的护卫,然后转身,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油纸包里,是一块看似普通的碎玉片。但玉片的断裂处,却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其细微的、属于东宫暗卫的标记。这是苏晚清前世在太子赠予苏婉儿的一支玉簪上偶然发现的破绽。
这只是个引子,一个证明她并非信口开河的引子。
......
三日后,城南土地庙。
这座庙宇年久失修,香火寥落,平日里罕有人至。正午的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棂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苏晚清提前到了,她仔细检查了周围环境,确认没有埋伏。今日她依旧是一身简便的男装,脸上未施粉黛,却难掩清丽姿容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沉静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和坚定。
午时三刻将至,庙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。
只有一人。
苏晚清心头一紧,知道正主来了。
萧绝穿着一身玄色常服,身形挺拔,缓步走入破败的庙堂。他并未带随从,仿佛只是随意散步至此。但他的到来,却让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凝滞压迫。
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清身上,带着审视,如同鹰隼打量着自己的猎物。
“苏小姐,费尽心思引本王前来,所欲何为?”他开门见山,没有任何寒暄。
苏晚清压下心中的紧张,直视着他那双冷情的眼睛,道:“我想与王爷合作。”
“合作?”萧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唇角微勾,带着一丝嘲讽,“苏小姐,你凭什么认为,你有与本王合作的资格?”
“就凭我知道王爷想查二十年前的旧案,就凭我有办法帮王爷扳倒太子,就凭我......”苏晚清顿了顿,一字一句道,“是这丞相府里,最希望看到王氏和苏丞相倒台的人!”
萧绝眼神微动,但语气依旧淡漠:“空口无凭。”
苏晚清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,递了过去:“这是太子暗中挪用江南漕运银款,用以蓄养私兵的部分证据线索和经手人名单。王爷可以按此查证,便知我所言非虚。”
这是她根据前世记忆整理出的第一个“投名状”。
萧绝接过,快速扫了一眼,心中微震。这名单上的几个人,确实是他之前有所怀疑,但一直未能抓住把柄的。若此线索为真,无疑能撕开太子党一个巨大的口子。
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。她不仅胆子大,手里似乎还真有点东西。
“你的条件?”他问。
“第一,在我需要时,提供必要的庇护和信息,助我在丞相府立足。第二,共享关于二十年前边关大战以及我母族一事的调查结果。第三,”苏晚清深吸一口气,“扳倒太子和苏家后,我要手刃仇人,并保我母族忠烈之名!”
她的条件清晰而直接,充满了复仇的决心。
萧绝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恨意与毫不掩饰的野心,沉默了片刻。
“可以。”他最终开口,“但本王也有条件。第一,你需成为本王在丞相府和内宅的耳目,王氏、苏婉儿,乃至苏丞的一切异常动向,及时汇报。第二,合作期间,一切行动需听从本王安排,不得擅自行动,打草惊蛇。”
他答应得干脆,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。苏晚清心中闪过一丝疑虑,但很快被即将找到盟友的喜悦和复仇的急切压了下去。
“好!”她应下。
两人在这破败的土地庙中,达成了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盟约。
苏晚清以为自己精心策划,终于成功“拉下”了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,为自己找到了最强大的靠山。
她却不知,在她转身离开后,萧绝看着她的背影,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近乎怜悯的复杂神色。
“小狐狸,你以为是你钓上了大鱼......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几不可闻,“却不知,从你拦下马车的那一刻起,你就已经游进了,本王早已为你布好的网中。”
他需要的,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内宅耳目。他需要的,是一个能彻底搅浑京城这潭水,一个能让他师出有名、一个能让他那颗死寂多年的心,重新泛起波澜的变数。
苏晚清,恰好符合所有条件。
这场与虎谋皮的交易,从一开始,主动权就从未真正掌握在她手中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06 01:17:15